黑安脑洞|5円硬币

瓷罐碰撞在地面的瞬间，里头的硬币倾洒而出。安达手足无措抬头望向厨房——抽油烟机声覆盖住了刚刚的吵声，黑泽背对着自己仍专心做着菜哼着小曲。

安达立刻蹲下去拾地面碎片，抱怨自己同时，排风扇的声音也停下了，脚步声趋近。

 

"小清开饭咯，待会再一起收拾吧。"安达像是被做错事一样背对着门口，头都想窝在膝盖间，蜷缩起一个团子。黑泽慢慢走来，视线转移到地上那一片狼藉。黑泽蹲下来望着这遍地硬币也是一愣，很快轻喃笑出了声，"怎么啦，清想把自己蜷缩起是有多害怕我？"

 

安达从膝盖窝抬起头，婆娑眼泪汪汪抬望向黑泽，"我是不是把你很重要的东西搞坏了……"安达手掬起一掌心硬币，里面全是黯金色的硬币。

 

饭桌上一片沉寂，黑泽边剥着虾边想着有什么趣事可以拿出来说引开注意力，"安达今晚我们看什么电影？还是看漫画？"黑泽将一碟虾放在安达旁，擦手开始喝汤，眼神至终都有些逃避。

 

"我明天，会买一个一样的扑满的……"安达食之无味地嚼着黑泽剥的虾，眼神偷瞥了黑泽好几次。

随之而来的冷场。终于黑泽确定安达说完，开口安慰，"不用啦，存钱罐本来就是为了在最后的摔碎时完成它最后一份使命呀，小清还算是帮了我哟，我看……不如从明天开始我们把这些钱全部用完它吧，怎么样？"

 

"黑泽确定不留吗……"安达支支吾吾，又偷望黑泽，"里面全是五円……"

 

果然还是被知道了呀，黑泽咬着下唇尴尬地低头佯作笑着。安达放下筷子，凳子往前一挪，小腿夹着黑泽的腿，强迫让黑泽抬头与自己对望，鼓起勇气终于打算把未开口的话摆上桌面"黑泽的存钱罐是不是有特别的含义？"

 

黑泽反倒才像那个做错事的小朋友，扭捏地点了一下头。

 

"黑泽存的五円是不是和我有关？"

 

黑泽两手放下，又点了一下头。

 

其实不难察觉，五円本身就带着意味深远的特点，是六种通行的硬币里最有设计感的，它没有阿拉伯数字标记，却是被银行做成纪念币。它寄托着人们对缘分的相信和祈愿，円和缘也同音。

 

5円，其实就是缘分。

 

洗完澡之后，安达抱着抱枕窝在沙发端详一桌面的金币发呆，黑泽擦完头发也乖乖坐在安达旁边，一脸羞羞答答的样子开始和盘托出。

 

"最开始是我们去箱根旅游那一次，那天下午在甜品店时安达说一定要给我那蛋糕钱，里面就有5円。"

 

"箱根旅游……八，八年前？"安达不太确定，侧过身直面对黑泽。

 

"嗯……"黑泽稍抬眼去看安达，手挠着后颈，"很糗吧？"

 

安达摇了摇头，又开口强调，"不会，一点都不。第二次呢？"

 

"第二次，是出外勤时，安达托和我同行的前辈买漫画。我当时看安达着急，就和前辈要了零钱先去书店帮安达买了。"

 

这下轮到安达尴尬了。

我以前怎么还麻烦那么多人帮我买漫画啊，多久的事了呜呜呜……

 

"那天晚上，我就在想，我要是系上红绳挂在神社中祈求我们的缘分能受到神明的照顾，会不会就能成真。但是那会还是太天真了——"黑泽一顿，微嘟嘴又抿了起来，深吸了口气，缓缓吐出，

 

"我那天去到树下的时候，我看到人来人往的夫妻和情侣。他们都是男女，都是情投意合的两人，而我什么也不是啊，神明会保佑我们吗？那即便万一……真的被我诚心打动了，真的保佑了我。那，那也是我一厢情愿，而安达却什么也不知道，就被我从原本的姻缘中拉下来。没有人会愿意，在自己不知的情况下，被别人擅自绑了姻缘吧……"

 

黑泽垂头双手环抱着肩，安达没怎么见过黑泽此刻这般委屈又自责，他不知怎么安慰。情感有时候一旦得到回音的共鸣时，情绪就会忍不住爆发，说好的不能让黑泽太过伤心，此刻伸手抱也不是，想去拍肩安抚也不是。手伸前又缩回，来回几次，安达只好将头枕在黑泽大腿上，闭上眼不去看黑泽，嘴里嘀咕着好软乎，又小手勾着黑泽的手放在自己脸颊旁磨蹭。

 

如果黑泽此刻能听到心声，估计全是安达内心在咩咩叫喊，不伤心不伤心啊，我就在你旁边呀，你摸摸，真皮的！

 

"从那之后，我就把硬币放进橱柜深处，和那些硬币置气一样，其实我知道无论我怎么生气，你都不会知道的。那我又何必和那些无辜的物品自己和自己闹脾气呢？"黑泽情绪逐渐稳定下来，"那年年会，那场飞镖比赛，是我们两个人上场。我从未如此近的接触在安达的身边，教安达如何扔飞镖。那时我，我的心跳，我的每一处神经，都在剧烈起伏。当我看到安达兴高采烈拿着手机支架奖品和我说谢谢微笑时，周围所有的东西都暗下来了，时间也停滞了。我当时心脏都跳得好痛，到后面我还要支开视线，低头抵着桌面喘气，才能停止所有的妄想。"安达耳朵贴在黑泽大腿，沉闷又压抑声音又从身体的震动传进安达鼓膜，安达真切地听着每一声的振幅，就像在模糊的意象画里一点点找出描摹在暗处的人影。

 

"那晚我像是给自己奖励一样去书店找到了同款的饭团手机支架，其实得来的奖品也有一样的支架，但我都觉得那里剩下的每一支都已不是你手上那支。我想自己去挑一个，自己在那排货架上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支架。就像在茫茫人海里第一眼就可以看到你一样。结账的时候，店员找回的硬币里又有了五円硬币……感觉像是注定了一样，从我喜欢上你那一刻，所有的东西都在生活的水流缝隙中不时提醒着我，我爱上了你。我承认也好，逃避也好，这都是无法争辩的事实。"

 

"从那以后，我便开始收集五円硬币，有段时间我会一直凑成五的倍数的金额让收营员找零，如果是1円的，我还会请求他们帮我换成五円。"黑泽低下头看着安达的侧颜，指尖插进安达蓬松的发缝。

 

一开始是偶然，那此后的就都是黑泽的刻意。越是刻意去寻，结果就越遥远。后来黑泽就想清，就和五円找零一样，一切都是按着缘分的。他不再刻意去计算金额换零，但每一次找零的时候都像是刮彩票一样等待结果。就像一种幸运硬币一样，存放的小盒子变成了扑满，后来又换成了更大的扑满。

 

"那那些硬币收集之后呢，你打算怎么做?"安达挪了挪身，更贴近黑泽的怀里。小孩的小猪扑满是为了完成自己的目标计划，黑泽的扑满也是为了满足对自己的奖励吧。

 

空气一片静默。

 

安达好奇睁开眼看黑泽，黑泽眼角红红的，也望着自己。

 

"送你生日礼物。"

 

安达也没跟上黑泽的思路，坐了起来，蹙眉挠头，"黑泽积满一罐最后只是为了给我做生日礼物？"

 

"嗯对呀，就是那条第一次为你围上的围巾。"黑泽被安达反应逗笑了。

 

"真的吗，怎么会有人有这么简单的愿望啊？"安达凑前黑泽的脸，拿出了审问的气势。

 

"真的啊，我骗安达干嘛？"黑泽扭捏着安达的鼻使坏，"不然是什么？"

 

黑泽揽着安达的背，下巴贴在肩窝蹭了几下，深深嗅着，抱起安达就往卧室走去，惹起安达啊啊乱叫。

 

不然是什么？

 

是告白啊。

 

但幸好这扑满也砸碎了，安达应该是不会知道这存钱罐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满了。

 

(end./tbc.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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注1：五日元寄托着人们对缘分的愿景，在日语中“円”和“缘”同音，而“五円”的日语和“这就是缘分”也是同音的。时隔多年，在国际化的过程当中，日本改铸货币的先例并非没有，却没有对五日元做改铸。有一些事情过去很久，人们普遍对此依旧是会保持着原来朴素的信仰和至死不渝的虔诚。

 

注2：年会扔飞镖的回忆是嘉实太太文里的一个场景的描写（快再去重温！！！！），我当初被这段故事描写触动很久，在想自己喜欢的人对自己微笑原来心脏是会痛的吗，好神奇~（什么奇奇怪怪的问题……）。另：如有不妥，侵删